

烹调时,总有些食材注定是“龙套”角色,即便被呼来喝去,也百顺千随,不求掌勺儿的“宠拔”,默默为菜式增香提鲜。我想到了紫苏。
沪上饮馔虽兼容并包,却难见紫苏叶的踪影,好像与此间的食膳格不相入,仅见日料店用来配搭刺身。我喜用紫苏与鱼生一并咀嚼,别有滋味。但多数人嫌“余食赘行”而从不入腹。
后来探味才知,紫苏的饮食版图远比想象的广阔。如:南国经常用来炖煮汤骨,北国习惯将其腌制泡菜,毗邻的苏浙一带居然也很多见。有次在临安的农家乐,见乡厨做红烧鲫鱼时,在篱笆下掐一撮新鲜紫苏作为香料投入锅里,不仅把土腥压制得服服帖帖,还可催化出鲜鳞的灵魂醇香。
从此弥补了“一物不知”,勾起我对紫苏入膳的浓酾。
作为万能香料的紫苏,新鲜时浓郁扑鼻,会激发人们的食欲;脱水制成干货,同样奉献出标志性的气味,并带来诱人的色泽。它咸甜皆宜,既可烹做鲜咸的菜肴,又可调制沁香的甜品。
吃法上,安常习故。绿叶紫苏最好搭配刺身,假如误用紫颜色的紫苏,殊香会掩盖鱼生的本味;而东北产的大叶紫苏,足有巴掌大,味道寡淡,很适合卷包大块烤肉,再夹几瓣蒜子,嚼起来层次感满满;江南煸炒螺蛳,常常加入干紫苏叶,香味胜于“葱姜蒜”。

紫苏,比香菜来得淡雅、比生姜来得柔和、比柠檬来得温顺、比大蒜来得内敛,总之它很折中。在烹鲜击肥时,紫苏不会张扬与高调,一定让食者举白之后,齿颊泛出微微的余韵。
这种小叶子发源于我国,两千年前已列鼎而食,后传入日本、韩国、印度等地,为一年生草本,还能提炼食用以外的紫苏醛,但也含不少草酸,算“白璧微瑕”吧。
虽名叫紫苏,但它不全是紫色,有的两面全绿,有的正面绿反面紫,或是两面全是紫色。紫苏自古药食同源,李药圣笔下有:“紫苏嫩时采叶,和蔬茹之,或盐及梅卤作菹食甚香,夏月作熟汤饮之。”
紫苏古时被称为“荏苒”,就是光阴荏苒中的那两个字。
如今生活匆匆,人们无暇感慨荏苒光阴,或许唯有在筵席间,嗅一嗅特别的香气;尽管是暂时的,却让人余味无穷,拳拳在念。紫苏不忮不求,可在村野、田埂、墙角,哪怕陋巷中的水泥缝都可生长。我尤其欣赏它抱朴含真的性格。人生当如紫苏,咽苦吐甘,芬芳自能沾衣留香。